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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代你而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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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馬鎮,郭雀百無聊賴的坐在的茶館中。

距離蘇長安三人離去已有兩個月的光景。

這兩個月,白馬鎮中的駐軍一日多過一日。那每日行走在鎮中的士卒,他們手中明晃晃的刀戟直閃得鎮裏的老百姓心頭發慌。

它們就像是在與這些百姓們無時無刻都訴說著戰亂就要開始了。

於是,白馬鎮中的居民一日少過一日。

郭雀茶館的生意自然一日壞過一日。

他手中倒是有了許多之前蘇長安留給他的錢財,雖然心頭舍不得這祖輩留下的茶樓,但人終歸還是得給留下一條活路,他也打算著就在這幾日收拾行李準備離開。

他年紀倒也不小,但家中的妻子早亡,這麽多年他心中一直念著亡妻,也就沒有了續弦的意思。

他想著既然要重新開始,手中又有些錢財。去到他處,也不如再尋一家姑娘。畢竟不孝有三,無後為大,終歸他還是要為的老郭家存下一枚香火。

而這白馬鎮中,他熟知的都已差不多離開,若說真有不舍,就是鎮西那位老。

那是曾經白馬鎮學院裏的,為人雖然嚴厲了些,那時他又頑皮,自然也少不了被這責罰,但是總歸是他的老師。

這老膝下無子,如今年事已高,白馬鎮又是如此情況,郭雀每每想到他之後的際遇,心頭便有些陰郁。因此再決定離開後,他特意上門,拿了些錢財與他。他向來心善,年輕時不甘平庸,學著人走南闖北,在幽州的時候還曾救過一個孩童。只是後來斷了聯系,他只依稀記得那孩童好似與他同姓。

想著這些,郭雀又走到門口,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。有些暗沈,似乎又要下雨了。

他估摸著今天不會再有人來,反正也決定離開,索性便收了攤子,收拾行李吧。

這麽想著,他便回身開始擦洗這幾日並未有人使用過的桌椅。

這樣做確實並沒有意義,但這麽多年來早已養成的了習慣。待到他收拾屋內的事物,又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茶樓,心頭莫名湧出些愁緒。

“哎。”他嘆了一口氣,心頭暗暗想道:也不知有生之年,還能否再回到這裏。

數息之後,他還是收拾好了心情,走上臺階。便準備合上茶館的大門,而就在這時,一只手忽的從外面伸了進來,將他合上大門手生生擋住。

郭雀心頭一楞,待他看清這來者的容貌,頓時臉上堆起了笑意。

來者是三五個軍官打扮的男人,為首者更是長得膀大腰圓,濃眉煞目,一看便是在軍中打滾多年的兵痞。

有道是民不與官鬥,郭雀本能的感覺到來者不善。

他低下頭連連說道這位軍爺,小店打烊了,若要飲茶,明日再來吧。”

“郭老板平常都是戌時打烊,如今才到酉時,就急著打烊了?莫不是看不起我們常將軍?”這時,那軍官身旁一位士卒打扮的男子陰陽怪氣的說道。

郭雀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,他不禁擡頭看去,卻見這人竟是曾經店中的夥計。前些日子辭了工,從了朝廷的軍隊,卻不想今日竟然帶著這位他口中的常將軍來到他茶樓中。

郭雀自問這夥計在自家做工時,雖不曾與他多大富貴,但也卻從未有過虧待。他途徑帶著這常將軍來他茶樓,究竟意欲何為。

但事已至此,他自然不敢再推脫。

“既是將軍要飲茶,那邊請進吧。”說著便領著這幾人到茶樓之中坐下,正要告退去後房與他們拿些茶水。

可這時,為首的那位常將軍,卻一伸手阻止了郭雀的動作。

“不必了。”那位常將軍如此說道。

“嗯?”郭雀一楞,心頭不解。這幾日兇神惡煞的來到茶館,卻不為飲茶,那所謂何事?他為人向來本分,也著實想不明白何曾幹過事情沖撞了這幾位軍爺。

他不禁向著那位曾經的夥計投出一道求救的目光,希望他念在曾經的情分上幫他一馬。

而那位夥計在感受到他的目光之時,也確實邁步走了出來。

只見他咳嗽兩聲,就要說些。

但這出口的話,卻不是救命良言,反而是害人性命的惡語。

“郭老板,最近可是發財了啊?”那夥計這般說道,目光上下打量著郭雀。

郭雀聞言心頭一震,再一觀這些士卒眸子中深藏的那份貪婪,忽的猜到了幾分這些人的來意。

“我我這小本營生發財之事,與我怎能沾邊。”他趕忙矢口否認道。

“是嗎?可是我可聽說前些日子有人看見你給鎮西的胡老送去了百兩紋銀,這裏當作何解釋?”那夥子似乎早就料到郭雀會有這樣的反應,他眉頭一挑,緩緩說道。

“這”郭雀不想此事竟然被他們知曉,心頭愈發慌亂,一知當如何回應。

啪!

卻在這時,一聲巨響,那位常將軍一啪身旁的木桌,這簡陋的木桌便在他這一掌之下化作碎粒炸裂開來。

郭雀何曾見過這般景象,他的身子一抖,儼然是害怕到了極致。

“小的小的這就去取。”他哪還敢多說半個字,顫抖著身子便退到櫃臺處,在一處暗閣中取出一個包裹,再於包裹中一陣翻找,終於是拿出一支鼓鼓的錢袋,顫抖著身子將他遞到了常姓將軍的手中。

那常姓將軍冷眸瞟了郭雀一眼,將錢袋放於手中掂量了一番,冰冷的臉色終於浮出一抹喜色。他不漏痕跡的將之踹於懷中,又轉頭看了郭雀一眼,問道說吧,這銀兩從何處來的。”

郭雀雖然心疼這錢財,可此刻卻也保命要緊,趕忙將蘇長安贈與他銀兩之事一一道來,只是下意識的隱藏了蘇長安與花非昨、羅玉兒三人的談話。

“哼!平白無故,怎會有人送你如此多的銀兩!”常姓將軍聞言,猛地站起身子,陰冷的眸子中殺機湧現。

郭雀心頭一驚,暗知大禍臨頭。

只聽撲通的一聲,他的身子猛地跪下,口中大喊道小的冤枉,小的冤枉!”

但話音方落,他只覺眼前寒芒一聲,已到血光乍現,便徹底失了意思。

他的身子如同失了扯線的木偶轟然倒地,他的頭顱化作一顆皮球在地上一陣翻滾,最後緩緩停下。只是眸子裏尚還帶著尚未散去的不甘與憤恨。

“郭雀,賣國通敵,當場伏誅。”那常姓士官抖落了刀上的血跡,寒聲說道。隨後,長刀歸鞘,身子便邁著大步,帶著諸人頭也不回的走掉

夜色漸漸籠罩了白馬鎮,初夏的雨說來便來,它傾盆而瀉,帶著電閃雷鳴,將本就貧瘠的白馬鎮,攪成了一潭泥濘。

蜀地的大軍壓境,而雨夜向來是劫營的最好機會,駐守在白馬鎮的神將顯然意識到了這一點,他將士卒更多的調往城頭,一白馬鎮中士卒的調動愈發頻繁。

只是誰也沒有註意,又或者說註意到,但卻又願理會,一座茶樓中,一具人首分離的屍體。

有些人,死了便是死了。

這世道就是如此,人總得為考慮。

沒有人會為了一個死人,去得罪不該得罪的人。

禍不及己身,又何須在意他人。

但任誰都未有註意到,有一道身影在這雨夜中,走進了這家茶館。

他從人群中穿過,從雨簾走過。

可無論是雨還是人都像是從未註意到他一般。

士卒不曾盤問他的來歷,雨簾也不曾打濕他的衣角。

他就像一個幽靈,緩緩的走進了這件茶館。

然後,他停了下來,他上下打量了這茶館的布置,最後將目光停留在那具屍首之上。

他頓了那麽一小會,似乎是在思量著些。

在數息之後,他又走到了那具頭顱前,輕輕的將之拾起。

“我從長安一路走到幽州,償還我所欠下的每一份因果。”

“我用了一年,卻總是差上一點。”

“許久我才算到,當年你在幽州曾救過我,無心之舉,卻成就了我一條性命。”

“這是你種下的因,亦是我欠你的果。”

“我本來償還,但你卻已西去,按理說這因果已了,但我總覺心底難安。”

那人這般說道,聲線平淡,就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。

他說道這兒沈默了一小會,似乎是在思索當如何讓心安一般。

“我叫郭三,你叫郭雀。你既死了,我又欠你一段因果,不若自此以後,我便改作郭雀。”

“我便帶你而活吧。”

那人說完這話,將手中的頭顱輕輕放下。然後他站起了身子,邁步朝著雨簾之中再次走去。

那一天,白馬鎮遭到了極為詭異的襲擊。

一位姓常的千夫長,連同他手下的九百八十餘人一夜之間盡數斃命,卻沒有任何人見過那兇手的模樣。

那一天,昏暗的雨夜中,有一顆星辰亮起。

它喚作天璣。

那一天,一個人踏著夜色,終於走上了去往西涼的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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